聪明的漏斗胸患者

陆医生

【导读】对于漏斗胸这样的先天性疾病来说，不少患者会久病成医，对疾病本身有非常深刻的理解。在接诊的过程中，医生多听患者的感受和意见，有时会有利于疾病的诊断和治疗。但是，医生必须有自己独立的见解，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。

一周前，我们对一个特殊的漏斗胸患者实施了二次手术。该患者从小发现漏斗胸，但直到31岁才接受漏斗胸手术。第一次手术于4年前在北京完成，1年前于同一家医院将钢板取出。钢板取出后，畸形基本消除，胸廓大致恢复了正常，但经常会感觉胸闷，且常常有心脏和肺部受压的感觉。由于症状持续加重，自觉痛苦不堪，患者于半月前前来我们医院就诊，最终于一周前接受了第二次手术。
关于胸闷的原因，患者坚信有两种可能的原因，其一是胸壁凹陷回缩，其二是胸壁与心脏和肺之间的粘连。关于第一种原因，他认为钢板取出后，胸壁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回缩。钢板未取出之前并没有胸闷的症状，说明不存在压迫的情况。而症状的出现恰好说明心脏和肺绝对受到了压迫，尽管肉眼看不出回缩的存在，却并不能排除实际的可能。
关于胸壁和心脏之间的粘连问题，他认为凡是胸部手术后几乎都会有不同程度粘连的存在。而只要有粘连，心脏和肺的运动就会受限，这也能导致胸闷的出现。
民间有一种说法，叫久病成医。这个患者从小发现漏斗胸，病了三十几年，由此可以想象，他对这种疾病的了解应该是非常深刻的。
听了这位朋友对胸闷原因的分析后，我这个医生都感到惊讶，觉得他说得非常专业。专业医生对此进行解释的话，也只能拿出这样的说辞了。但这个病人有一点始终不愿意承认，那就是主观感受的问题，因为他始终坚信他的症状有客观的原因，并不是他主观的臆想。

对于任何一种症状来说，如果有客观病因存在，那就应该消除病因。这个患者找我就诊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再为他做一次手术，将凹陷的胸壁撑起来，并同时对心脏、肺与胸壁之间的粘连进行松解。
如果再次实施手术，手术方法只有NUSS手术。NUSS手术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凹陷，而这个病人的凹陷似乎并不存在。既然凹陷不存在，为什么要再次手术呢？这是我最大的顾虑。
说实话，我宁愿相信这个朋友心理有问题，也就是说，所谓的胸闷完全是自我感觉而已，根本不存在客观的压迫和粘连。我不愿意接受他的解释，不同意为他手术。
但是，这个病人最终说服了我。他告诉我说：“依照我目前胸廓的外表，确实不存在凹陷，也不是所谓的畸形。然而，这样的胸廓确实让我感到窒息了，我的胸壁压迫了我的内脏器官，而且很有可能存在另外一种情况，也就是我的心脏和肺已经被牢牢束缚于胸壁上。这一切都是完全可能的。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，就非常需要再次进行手术，需要将现在‘正常’的胸壁再抬高一定的程度，并同时对粘连的部位进行松解。这是消除症状的唯一方法。”
患者于取出钢板后出现了明确的症状，而其本人更是强烈地渴望再次用钢板将胸壁撑得更高。对于我这个医生来说，我不得不对患者的要求进行谨慎的考量。
该病人本人的意愿极其强烈，在这样的前提下，要想消除症状，唯一的方法也许只有循着病人的主张实施二次手术。好在这样的手术有其客观的依据，正如他本人所言，如果不手术的话，也许症状真的没有办法消除。
经过反复的考虑，在病人强烈的要求下，我对患者实施了第二次手术。手术中我们对钢板的长度、弧度、放置位置进行了仔细的设计，并将心脏与胸壁之间的粘连进行了彻底的松解。我们不但使胸壁的高度明显抬高，而且使束缚心脏和肺的结构完全解除。术后的结果显示，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，病人胸闷的症状完全消失。
这个例子给我的启示是，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，病人会非常聪明，他们的智慧和决心有时会帮助医生做出正确的决定。当然，这样的例子毕竟是少数，多数情况下病人的想法多是片面的，医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见解。如果医生总是被病人牵着鼻子走的话，问题就大了，那一定会惹出大麻烦。
（王文林，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心胸外科主任，医学博士，博士后，胸廓畸形手术专家，擅长各种类型的漏斗胸、鸡胸、扁平胸、桶状胸以及各种复杂的胸廓畸形的治疗。王文林微信：wangwenlinyisheng，公众号《胸廓畸形手术专家》：wangwenlinyishi）